中国的农村是什么样的,我想各有各的好,虽然现在很多村子里都修路搭桥,有的甚至是有高速公路穿过。
但是我想,绿水青山,鸡犬相鸣,偶尔望着田野走会神,却突然被黄牛一道沉闷的牟音打断,这样的体验也是种不错的经历。
母亲以前还是三十出头的时候,就经常带我走山路,那个时候外公外婆住的还比较偏,村子里并没有比较集中的住所,你想要爬到另外一家口子那边,可能就要沿着小路翻一个山头。
那小路只容一个半人经过,两个人硬要摩肩接踵挨着走,那就可能滚到下面的梯田里。
大山的深处常年有雾,母亲牵着我的手,小心翼翼地沿着小道走,在那个交通落后的年代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。
爬累了,就在一个巨石后面坐着歇息,我特别害怕在小道上碰到蛇,然后就紧紧挨着妈妈,生怕哪里突然窜出一条菜花蛇来,沿着你裤管然后钻到里面。
人类害怕蛇是一种刻入在基因里的本能,有的时候坐在巨石上,可以看到挂在树上的菜花蛇蜕下的皮。
那长长的,白的近乎透明的蛇皮在树枝上晃荡着,没看清还以为是一条真正的蛇。
这个时候哪怕是一道怪异的鸟叫声,都能吓的我立马紧紧地抱住母亲。
后来母亲经济条件好了,才支持着外公外婆住在山腰上。
至于为什么不搬出来住,母亲说老一辈人在那住了半辈子了,不习惯搬到热闹的小镇上,以往外公需要下山来补充一些米粮,都是凌晨四五点就早早的起床下山,然后八点来钟在镇上买来一些牛羊肉,扁担挑着米和油,慢慢地回到山里,要是赶早了,还会买一些猪油糖给小姨母亲他们。
现在村里修了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,外公外婆住的地方就在公路穿过的村落聚集之地,那里民风淳朴,家家户户都靠着大山过日子,虽然年轻一辈很多都搬出了山,但还是保留下了一些以农业为生计的中老年人。
白色的奥迪沿着羊肠一样的盘山公路缓缓上行,中间在省道堵了一会儿,耽搁了一个小时,我担心母亲累着,就要求后面的路让我来开,别说哪怕是我这样的秋名山车神,走这样拐弯幅度太大的山路,都要小心翼翼,一直都在以二三十迈的速度开着。
此时母亲正坐在副驾驶上回着小姨的信息,微信群里此时热闹的很,舅舅舅妈们此时纷纷关心着问小姨、妈妈们到哪了。
母亲笑着将手机举到嘴边,说“李若涵怎么没来?”
小舅妈回:“学校补课……不作空……”
小舅妈:“最近老师说李若涵的成绩下降的有些快,数学卷子都不及格”
母亲道,“不要逼孩子逼的太紧,要劳逸结合”
小舅妈的声音从比较嘈杂的水龙头声里传来,“不晓得她上课有没有听讲,一放学就抱着个手机歇不停”
母亲看了看我,对着手机那边道,“那等下让于飞给已看看作业”
“那整好……等下让已表哥来辅导一下作业”
“唉……于飞赶紧来!你外婆都帮你捉了只鸡来整”
我大声道,“快了!等下到沙溪镇去接小姨她们就上山”
母亲的妹妹,七姐妹中她年纪最小,却也最是热心肠,和母亲关系很好,连带着我和她的那一对儿女关系也熟稔的很。
表妹年纪稍大一些,现在正在读大二,正是青春烂漫的年纪,每次我一来到这她就表哥表哥的叫,瓜子脸下巴尖尖的,皮肤是那种略显暗黄的小麦色,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大大的眼睛带着副黑框眼镜,黑白分明的眸子柔柔弱弱的,浓密蓬松的头发,从额头分叉下垂到俩颊旁,身材中等不胖也不弱,一米六八的身高,拉着人的胳膊时,像只小麻雀似的,既叽叽喳喳又害怕人注意道。
和她相比,我那表弟就显得活泼好动很多了,经常在我后面捣蛋,弄的我很是恼火。
不过这家伙倒是很听他姐姐的话,每次我被捉弄的不胜其烦时,我那表妹都会生气地娇叱他,然后他就老实了。
到达了约好的地点,姨夫和表妹正热情地站在大门口迎接着我们,母亲笑吟吟地推开车门,我则从后座位下提来桶菜籽油和一箱特仑苏,母亲一见到表妹就开心地上前拉住她的手,说“我就说巧儿又长漂亮了吧”
“你看比已妈都高嘞”母亲看向一旁的姨夫笑着说道。
“姨娘~你又取笑我”表妹谢巧儿不依地拉了拉母亲的手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柔弱地看向我,嘴中却脆生生地喊道表哥。
姨夫笑着摇头,拍了拍我的肩膀“于飞今年毕业了”
“嗯……七月份毕业的”
“表妹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上过礼拜嘞”
白色的浓烟裹挟着菜香从旁间的厨房里传来,小姨拿着锅铲从门口探出头来,大声的喊道,“姐姐来了,进来坐啊”
“宜民快招呼姐姐、楚飞恰西瓜”
表妹坐在长条凳上给母亲的纸杯里冲了杯开水,看着碧青色的茶叶尖在纸杯里打转,随后才问道我要不要,我忙说我不喝茶叶。
姨夫端来了瓜子饼干,笑着看着桌上的西瓜又说切成条的怎么吃,拿到厨房切成块去。
表妹听了也不坐起身来,只气鼓鼓地看着他也不说话,那大而水的眼睛很有几分母亲的神韵,只是并没母亲的威严反而显得很是可爱。
母亲和我都被表妹那娇憨的神态逗笑了。
姨夫坐下一边拿过开水喝着一口一边道晨新今天不去了,他高三学业繁重。
母亲端起旁边的开水泯了一口,问道晨新学习成绩怎么样?
姨夫就说还可以,成绩时稳时不稳的,老师说还要稳固一下基础。
母亲便道,“要不要请补习班?”这边嘘寒问暖了一会儿,小姨走了进来,问什么时候进去?
姨夫便说让我带小姨和表妹去,他随后开摩托车就到。
我说要不要让晨新一起来,位置坐得下,姨夫忙道就让他在家好好看书就可以。
小姨用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包起一络薄饼,母亲开心的接过小姨刚煎好的烙饼,还是埋怨道“你从哪搞来的这样一块砧板?”
小姨则道,“宜民砍柴留意到的,姐姐你就收下吧”
母亲看了看那车轮一样大的砧板,还是桐树做的,最后还是让我收下了。
母亲喝了俩口茶,见表妹与我心生亲近,两个人像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,不由地撇撇嘴,却还是笑着说时间不早了,早点出发吧。
沙溪镇多山多水,常年被云雾缭绕,汽车沿着柏油路像前开着,可以看到俩边巍峨的群山,而沙溪镇就仿佛镶嵌在这段藏青色的袄子中间的纽扣,连接着南北俩边的人儿。
母亲在这里长大,对于小镇的记忆很是深刻,虽是坐在副驾驶上却犹自乐此不疲地向我和表妹叙说着小镇的往事。
女人笑着指了指哪说以前这里是个卖农药的,现在改成了快递网点,哪哪新建了一所小学,山上山下的人再也不用跑十公里之外的地方上小学了。
我顺着母亲手指指向的方向,发现这小小的沙溪镇,虽然看起来面积不大,可应有的配套设施都有,卫生院,派出所,市监局等等,甚至还有KTV兼网吧的旅舍,这放以前都是无法想象的事。
小学时跟随母亲去外婆家,走在路上还是破碎的水泥路,时不时有装化肥的车从眼前经过,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。
可如今看不到这些落后的景象了,虽然街道上人流依旧显得拥挤,可秩序好了很多,有的人三五成群的围在烤摊小贩面前,排着队买小吃。
门店里也有比较干净卫生的食材售卖了,不再像以前那样动物内脏,鱼血什么的洒到路面上。
母亲说她以前天黑的时候都不敢下山,因为小镇上的生活其实和山上也没什么区别,天黑了也只有个别的地方有灯光,那个时候还没有路灯,很怕被歹人从后面抱着。
现在好了,家家户户都修了门面,门庭街道干净整洁,俩条大而宽敞的柏油路贯穿整个小镇,来街上买东西的人什么都有,有农民,学生,妇女儿童,进货的老板,偶尔看的到几个忙碌的机关人员。
“表哥你看……”坐在我后排的表妹不断伸出手指指向前面,那欢呼雀跃的样子,我仿佛看到了刚上大学的自己。
“不要影响你表哥开车”小姨笑着伸手拍了拍表妹的头。
我也露出轻松的笑意,问到小姨,“晕车吗?”
小姨大大咧咧的表示说还好。表妹在旁边吐了吐舌头说,是谁在高速公路上都晕车的。
小姨一听气急败坏的道,“玫妹儿那技术,刚拉到车就敢上高速,碰到堵车就一卡一卡的”
陈玫是我另外一个表妹,只是她比较高冷,生的皮肤白皙的,学习成绩比我还好,初中高中跳了一级,是家族里出了名的学霸,奖状都贴满了一个房间。
姨娘曾经担心她的高考填报志愿的问题,但她铁了心的选报师范院校,并且表示出来了要到当地教书。
或许是学霸缘故,又或者家境从小贫寒,姨夫姨娘对她保护的很好,不愿让她吃半点苦,有意培养出第二个“母亲”来,便让她凡事自己做主,尊重她的意愿。
表妹的个性比较高冷,要强,对于其他的表弟表妹们话也很少,但是却并不孤僻,如今参加了工作,反倒更像是一个气质清冷的高岭之花了。
亲戚们每逢遇见了都笑着称呼陈老师,表妹也不多害羞,甜甜地笑着和舅舅姨夫们打扑克牌。
母亲在旁微笑着问,“玫妹儿上去了吗?”
“应该到了,玫妹这技术慢慢开也早上去嘞”
小姨在后车座上说陈玫儿现在越来越像一个老师嘞,一举一动,穿衣打扮的都像一个教书育人的祖国园丁。
母亲笑道,“那等下我可要好好瞧瞧”
“玫儿这一毕业就参加了工作,还贷款买了车,上次还请我特意抽空陪已挑了款车子”
“我问要不要支助一些,小丫头还挺要强的说不要”
小姨笑着说道,“这性子跟姐姐年轻时一模一样”
表妹在一旁,静静听着,没有接话,只是默默地看向窗外。
我注意到了小丫头的神情,主动开口问表妹晕不晕车,晕车的话,我下调后车窗。
表妹朝我笑笑说不用。
农村里生过碳火的就知道,用那个黄黄的尿素袋装着一大袋碳,如果这袋碳烧的质量好的话,它下灶是无烟的。
冬天的时候就用它来烤火取暖。
我以前来外婆家拜年的时候,母亲让我提着一小个水桶拿着火钳去尿素袋里夹碳。
人生的命运就和尿素袋里的碳一样,一钳下去,你不知道夹的是大块煤炭还是小块,甚至是空空如也的碎屑。
有的时候甚至用力将火钳插下,也依然很难将大块碳摄出来,它仿佛回到了树的形态,在土下牢牢生根,任人如何摄取也拿不出来。
陈玫儿表妹在小的时候与我的关系还很不错,那个时候谢巧儿与陈玫儿常被长辈们拿来做榜样,说乖巧听话,比较懂事。
可随着年纪的增大,这两个关系要好的表妹却逐渐表现出不同的性格来,陈玫儿越来越独立自主,也越冷淡,而表妹谢巧儿则越来越向邻居妹妹靠齐,每次相见都和粘人的小妖精一样。
两个表妹的原生家庭都比较贫苦,可性格却成长的截然相反,一个冷漠要强,一个乖巧柔弱。
相同的,我对谢巧儿的关心是比较多的,原本有些自闭的少女,变成粘着表哥的邻家女孩,当然这些在长辈面前是不会表现出来的。
我每次不同意谢巧儿粘人的要求,女孩就会用柔弱倔强的眼神看着我,然后我答应下来,女孩又会像黄雀一样开心地将脑袋歪靠在我肩膀上。
紧赶慢赶,还是在饭点左右到了,我让她们先下车拿好东西,自己则继续沿着水泥路往上开,选择好地方停下车辆。
在坡上上移的时候,我见到了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在缓缓向下走来,那股读书的知性气息夹杂着冷风,扑面而来。
我吃了一惊,这丫头变化这么大的吗?
陈玫儿也看到了我,她略微讶然,长长的波浪卷被风吹的仿佛整个夏天摇晃散落的栀子花,睫毛长而翘,显得有些近视的一双眼中凝聚出宁静的光,她显得有些瘦削,可身姿挺拔像棵松树一样,有些尖的下巴轻轻扬起,伴随着女人微不可查的轻哼,栀子花般的秀发在她背后,手臂舞动。
我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,女人一直目视着前方,临近了才仿佛发现我了一样,将目光偏转向我。
她停下了一步一步向下走的双脚,微笑着向我打招呼。
“于飞表哥好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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