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围观者议论纷纷时,魏白芷露面了,她款款走来,略显苍白的秀丽容颜如今满是坚毅。
原本吵杂的环境也是瞬间一滞,随后变得更加热烈。
叶鸿鸣叹气:“英雄难过美人关,难免难免……”
源治升脸色却越发凝重,小声说道:“叶公,您说这样的女子会是贱奴吗?我以为另有隐情啊!”
就连沉迷武道的代戈平也迷了眼:“我的天啊!这……这……”
更别说那荒唐无度的贵族了,他们纷纷起哄,声音也是越来越大。
“远波公有眼光!”
“确实,我家贱奴远远不如啊!”
“唉,凡事都怕货比货,以后我还怎么下嘴啊!”
……
远波公仿佛不知道此刻已经深陷泥泽,竟然冒着大不韪,朝着魏白芷走去,脸上带着焦急和心疼。
“你怎么出来了,快回去,我一个大丈夫难道还需要一个女子来担责任吗?”
“郎君,我们一起犯的错,我难道让你一个人承担吗?”
他大声的说道。
“诸位!听我说!”
场上一静,池青尺脸上露出得逞的微笑,志得意满的想着准备回去之后又该得到长公主什么赏赐。
远波公说道:“我没有纳妾!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!”
听到这句话,连叶鸿鸣都不经失神。
“疯了!疯了!他竟然要娶贱奴为妻?!”
源治升却目露精光,沉默不语。
就在这时魏璃钰也快步走来,她的出现让全场的人越发迷茫。
如果说第一个女子是夜晚清冷的皎月,那么现在这位女子就是万里无云的晴空。
代戈平呢喃道:“远波公何德何能啊?”
那两位女子竟然哭抱在了一起,远波公却欲言又止,最后只有说道。
“诸位,今日之错,唯在我一人!与我两位夫人无关!”
就在此时,源治升开口了,他问道。
“公侯,其中是否别有隐情?”
就在远波公脸色一横准备说话的时候,魏璃钰带着哭腔抢先说道。
“正是!”
“璃钰……”
“郎君,事到如今,又有什么好遮拦的呢?”
魏璃钰拉着魏白芷的手,慢慢讲起其中的隐秘。
“魏氏有女好颜色,养在深闺人未识。
出生久病身子弱,长困樊楼不见春。
一朝探亲入公府,谁知巧遇钟情郎。
言欢道尽心肠意,原是家姐帐中人。
爱恨到头一场梦,强装欢笑将欲别。
公侯执意竟强求,举世为敌又奈何?
一夕成欢情人共,只愿长醉不复醒。
郎君乘风理军事,女儿常奏相思琴。
家母询问红颜瘦?不敢言语此中情。
水落日久石终透,纸破灯现缘由明。
日夜哀求得怒斥,姐妹焉能侍一寝。
原来舜帝应寂寞!焉有娥皇与女英?
百转千回皆不许,若是重情安存婗!
今日对雁多一只,来日岂能不成群?
郎君不是滥情辈,指天为誓不负卿。
山盟海誓有时尽!沧海桑田难为情!
莫为过客空留意,明日为伊另择夫。
郎君日久不见信,唯恐良人已变心。
路上听闻魏招婿!乘骐千里一旦归。
文辩英杰无可言,武战猛夫未有敌。
千呼万唤始出来,眉目相逢眼动情。
魏母询问来者谁?坦言安阳第六家。
惊怒悲泪问来意,今时来迎意中人。
昨日大女已嫁汝,荒唐故事休再提!
吾心早与卿相通,贤妻亦言姐妹情。
今日订下婚庆宴,来时迎卿娶过门。
岳母无需再多言,吾心金石匪有改!
女儿垂泪求应允,此事不成吾宁死!
魏母无奈终答应,有情眷属始道成。”
听完整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,围观者皆是动容。
叶鸿鸣叹道:“魏母为子女之计长短甚也!可惜……”可惜孩子们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啊!
他不由得感同身受,因为他家独子非要娶一个平民为妻,为此还闹绝食自尽,最后不得不顺了他的意。
代戈平则是瞪大了眼睛说道:“就是不知道魏氏还有没有未出阁的小姐……”
见源治升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,连忙说道:“我这不是好色啊!只是单纯的想娶妻生子了。”
“不要脸!”
这便是贵族对于远波公的直接看法,怪不得遮遮掩掩的,原来是生米煮成熟饭,然后逼迫老丈人家嫁女儿啊?
过分!
最过分的还是坐享姐妹齐人之福!
实在是让人艳羡!
“你们说远波公的‘竟强求’是怎么强求的?”
“都有孩子了,还能是怎么强求的!嘿嘿……”
“没想到这个姐姐竟然是如此温柔贤淑,唉,为什么别人的夫人什么都好?”
“那要不要我夸夸你家夫人?嗯……你家夫人真棒~打我做甚?”
“滚!”
……
就在话题逐渐走偏,从原本严重的贱奴妻妾变成了不痛不痒的花边小事,池青尺立马发现了问题,连忙说道。
“你们夫妻竟然扯下如此弥天大谎!是欺我等不知真相吗?”
远波公青筋暴起,怒吼道:“这就是事实,你还要说什么真相?”
“若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!我手中正好有这个女子的贱奴之契为证!诸位请过目!”
贵族这边议论着,选出来一位老叟来亲手检查。
这老叟其名袁成杰,官任御史台上吏,精研贱奴调教四十余年,对于贱奴之道的了解,在座诸位无有出其右者。
结果袁成杰看完之后神色莫名,把手里的贱奴之契递给了另一位贵族,然后一个传一个的大家都过眼查看了一遍。
有底的人皆是相觑一笑,却不肯说出口,不明所以的人追问也只得了一句:“好生等着,让袁公来揭晓答案。”
魏璃钰抱着魏白芷哭了起来说道:“我这妹妹自幼体弱多病,好不容易长这么大,如今竟然被污蔑为贱奴,今日过后,我定要让造谣者付出代价。”
此举却被池青尺认定为黔驴技穷,得意说道。
“魏夫人莫要装了,实证皆在,你狡辩又有何用呢?”
远波公如同走上绝路的猛兽,脸色涨红的怒斥道。
“分明是你伪造的!”
池青尺胸有成竹,得意的说道。
“诸公皆在,这份奴契的手印如此清晰,不妨让那位白芷上前印证一番!一位名门世家的大家闺秀,总不会意外把手纹都磨灭了吧!”
袁成杰却淡定说道:“不用了,这份奴契老夫完全可以确认!”
“看看,袁公都说……”
“是伪造的!”
池青尺慌乱不已,连忙说道。
“袁公,您德高望重,可不能因为远波公身份特殊而有意偏袒……”
“住口!黄口小儿你竟然敢污我名誉!”
袁成杰大怒,随即说道。
“凡是经手过贱奴之契的同好都应该知道!这贱奴之契与寻常奴契大不相同,其纸以青檀木为浆、用桃木碳做薪,纸成之后上有余香,经年不散!其墨以云鲸脂燃烧后的浮灰混合青金石粉,墨成之后留痕清晰,浮光若金!”
池青尺仔细端详手中的贱奴之契,似乎和袁成杰所说一般无二,可是心中不安越发浓烈。
只听袁成杰继续道。
“造假的人如果使用上述相同的材料制作,那么应该如何防伪呢?为了确保贱奴之契的真实性,每一份文书都有明确的编号,就像这个贱奴之契的编号就是丁酉丙辰甲寅,好巧不巧,我们这群老家伙还真的知道这编号的含义!这是一份家传贱奴之契!”
“这贱奴之契上的贱奴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!而且还是长公主的夫婿赐死的!”
袁成杰带着些许感慨,满是遗憾的说道。
“尔等可知贱奴之中亦有高下?这编号所代表的就是长越百年的家传贱奴,代代相承的优育美人!可惜却葬送在了那鄙子之手!”
池青尺如同寻到了救命稻草,连忙说道。
“袁公,白芷正是那贱奴之后啊!”
袁成杰却勃然大怒道。
“住口,我曾听闻那贱奴的最后遭遇,自然知道她有一个女儿!为此还专门拜访过长公主,想要求得一胎为自家贱奴增些颜色,结果长公主亲口所言那贱奴之女已经早夭,我还亲眼见到了那幼女美尸所制的人偶!可惜可惜,若是此女成长开来,一定会比她娘亲更胜一筹。”
昌吉大夫第七浮光也是有贱奴之好的贵族,他亦是叹息着说道:“唉!我当初以美玉琉璃千斤向长公主求取过,可惜也是晚了一步……”
“如此旷世奇绝的传家美人就此而断,对于我等同好而言,何尝不是乐者见乡民焚琴呢?”
“唉,未曾见识过那女子如花绽放的颜色,真是人生憾事!”
……
池青尺脸色难看,此刻间竟然有口难言,无话可说。
他总不能说长公主算计深远,许久之前便把白芷雪藏起来,你们见到的只是一具特意装扮的其他贱奴的美尸人偶吧……
怕不是说出口便将这些昔日求取人种的大臣贵族都得罪完了。
众人感慨结束,袁成杰继续说道。
“其实这份贱奴之契还有一个问题,那便是这纸墨太新了,编号原本的贱奴之契经过了百余年的岁月,期间增增减减的修改,再怎么保护也会出现破损黄晕,特别是那墨迹,那其中青金石粉经过时间的磨砺,痕迹也会从浮光若金变为青金相合,更加漂亮。”
“而这个嘛……更像是专门仿造的新货。”
池青尺察觉到周围戏谑讥讽的目光,有心甩手离开,可是却不得不咬牙坚持,强装镇定的说道。
“虽说贱奴之契不成实证,但是我还有人证!把人带上来。”
池青尺的侍从将外面的一个女子带了进来,这人正是丫鬟华菱。
“来,将你来历说个清楚。”
“民女华菱,原本是远波府的丫鬟。”
“那你知道这位白芷究竟是何人吗?”
“……”
桦菱瑟瑟发抖不敢说话,池青尺皱眉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,连忙喝道:“快说!”,因为诸事不顺语气也显得无礼了些。
“大夫人和小夫人都是姐妹,感情深厚,待人和善,我被放出府时还得了一笔遣散银两,结果刚准备归乡便被人抓住,要我故意诬陷小夫人……”
池青尺惊得上前想要把这女子打醒,省的她胡言乱语。
“你这贱婢……”怎么敢改口?
却不料有人比他动作快了数倍!
远波公抓住了池青尺的左手就是反扭擒拿,再按住肩膀往下一压,池青尺便惨叫着扑跪在了地上。
只见远波公咬牙切齿的说道。
“狗贼,我忍你许久了!说!是谁叫你如此构陷我,害我名声!”
远波公已经习得《孕剑藏元法》,这几日略有所得,魂念如刃直刺池青尺脑部识海,魂魄被割,与之相比肉体的伤痛都是不值一提。
池青尺头脑空白着就将吐露出口。
“长公主……”
不料突然闭口不言,远波公连忙放下擒拿着的手臂,将池青尺反转过来,试探鼻息,果然已经死了。
围观众人也是大惊,却不明所以。
袁成杰也是讶异,猜测道:“这人难道是纸做的不成?这就死了?怕不是身上有什么隐疾吧!”
远波公思绪如电,这池青尺虽然行事龌龊,但是身份也是一个大臣,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,自己怕不是要给个交代!
岂不是正合了长公主的意?
于是远波公大喊道:“来人!将长公主的幕僚都擒住,我倒要看看有几个这样宁死不背主的忠犬!”
围观者皆是哗然!
远波公这是直接和长公主撕破脸皮了啊!也难怪,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夫人被污蔑为贱奴!匹夫尚有一怒,更别说公侯了!
而戒备的府邸护卫皆是行动了起来,朝着刚刚池青尺身边叫嚣的猖狂的几个奔去。
贵族们也曾赞叹女护卫的身姿和颜色,不过却不知道她们可不是花瓶而已,如今看见她们的身手皆是一阵感叹。
“远波公是个懂调教的!”
“正是!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正经人,没想到啊花样还挺多!”
“也不知道这些女子的双腿能不能夹死我,嘿嘿!”
……
长公主的走狗也没想到,这远波公竟然敢如此行事,原本还想趁着自己的武艺挣扎一番,结果没两回合便被拿下,只能大声咒骂。
“大胆,尔等敢!”
“啊!”
“源上官救我……”
随即,在场的长公主幕僚皆是身体一软的倒在了地上。
叶鸿鸣脸色一变:“不好!这些人不是自尽,是被人灭口了!”
代戈平虎目怒睁,怒道:“该死,竟然有妖人当众行诡事,不怕我带军破山伐庙吗?”
源治升却是一声冷笑:“怕是长公主逃脱不了干系!”
旋即安慰叶鸿鸣和代戈平道:“丞相将军勿忧!我等身居高位,私德无暇,邪法难侵的!”
这话引得反而引得其他大臣贵族惊恐不已,他们私底下是什么样子难道还还能骗过自己吗?
于是皆是大喊道。
“有刺客!保护吾等!”
“是!”
携带来的侍从纷纷戒备起来,就连远波府的护卫都被视为威胁,不敢放松。
远波公皱着眉头查看了几具尸体,浑身无伤却离奇而死,结合自己当初探寻海外遗址遇到的阵法,这样的手段唯有灵修而已!
今日的及冠礼却是成了一场闹剧,不过好在远波府是受益的一方,倒是长公主一败涂地后不得不掀桌子的后手,让人万分在意。
一位插手世俗的灵修,可是很危险的。